嚴鏡海（James Yimm Lee） 杰西•格洛弗（Jesse R. Glover）
霍華德•威廉姆斯師傅（Sifu Howard M. Williams）親曆了截拳道的誕生，他是奧克蘭
截拳道時期的正式成員，當時負責傳授他的正是已故武術家嚴鏡海（James Yimm Lee）。
從奧克蘭的振藩國朮館開館伊始，一直到1973年李小龍不幸辭世的那段時間，霍華德始終
持續而勤奮地苦練截拳道。他親自經曆了李小龍從振藩功夫 向截拳道過渡的整個轉變過程
。嚴鏡海的最資深的弟子鮑勃•貝克已經去世了，他把奧克蘭截拳道的引領權正式轉交給
了霍華德，就像1972年嚴鏡海去世前把這 份引領權交給他一樣。
杰西•格洛弗（Jesse R. Glover）是李小龍在美國的第一個朋友、第一個學生
、第一個助教，也是第一個被李小龍授權獨立傳授和發展李小龍技藝的人。他對霍華德
如此評價 道：“霍華德是奧克蘭時期李小龍和嚴鏡海的最好的學生，他是我見過的最好
的截拳道修習者。他的出拳迅猛有力，并且能夠像李小龍一樣快速移動、出腿。他是僅
有的几位能夠很好地展示李小龍技藝的人員之一。霍華德能夠很形象的證明截拳道絕非
只是李小龍和嚴鏡海腦中的一些想法和概念，如果你想知道李小龍和嚴鏡海在 奧克蘭
時期究竟做了些什么，霍華德無疑是一位絕佳的見證者。
霍華德•威廉姆斯師傅最近重新出現在公眾面前，并帶來了奧克蘭武館內真實的訓練
內容。由於長期跟隨兩位傳奇人物李小龍和嚴鏡海（圖2）學習，并從他們那裡獲得了
丰富的武學知識，使得霍華德成為了闡釋李小龍武學的最佳人選。以下的這個獨家專訪
里，我們糾正了一些人對于截拳道的誤解，并引導那些想了解事實真相 的人去正確的
理解振藩截拳道這門藝術。
強尼•威廉姆斯（Johnny Williams）：你是哪里人，是如何與李小龍和嚴鏡海相識的？
霍華德•威廉姆斯：我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奧克蘭出生長大，是家里的長子，有一個妹妹
和兩個弟弟。1964年我14歲時，我離開了我的父親加入了李小龍和嚴鏡海的武館。
我的親生父親反對我加入這個武館。是我的母親首先發現了李小龍的武館，然後她
和我的繼父把這個信息告訴了我。我和繼父相處得很愉快。
強尼：你的繼父當時也參加了訓練嗎？
霍華德：當然。我記得有一次在我們實戰的時候，我用一個漂亮的腿
法把他踹到鄰居的籬笆上，籬笆倒了，鄰居從窗戶探出頭來看，對我
們的行為感到很驚訝，然后 哈哈大笑起來。我們還得給鄰居修理籬笆
。我和繼父作為一個家庭，作為功夫訓練的搭檔（圖3），在一起度過
了許多美好時光。訓練完后，母親會做好丰盛的晚 餐，我們坐在餐桌
旁又說又笑。我的母親在1980年過世了。我的繼父回到了他的出生地
夏威夷州，我真的很想念他們。
強尼：言歸正傳，你學習武術的動機是什么？
霍華德：我一直很想學習一些不同的格斗朮，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經常會被卷入
一些爭斗和混戰，稍大一些后，這種情況變得更加嚴重了。雖然我生性愛好和
平，但我 擔心日后有人會不同意我的觀點，從而受到傷害，所以我才通過學
習功夫讓自己變得自信起來。但就像我經常說的，如果你只是將功夫應用于格
斗，那么功夫本身所 涵蓋的意義你只領會了1/4。
強尼：市面上已經有很多關于李小龍的書籍，請告訴我們，同樣作為老師的
嚴鏡海對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霍華德：如果沒有他的指導和關懷，我的技藝不可能達到現在的程度，他是
我遇到的最好的老師（圖4）。
強尼：李小龍和嚴鏡海對截拳道定義是什么？
霍華德：從字面解釋，“截”是攔截或阻截，“拳”是拳頭，“道”是方法。簡單
直譯就是攔截拳頭的方法。順便說一下，你一旦完全掌握它，它將完全為你
所用。而如果你使用了其他的方法，那么你所做的將不再李小龍的截拳道。
強尼：根據你的經驗，你覺得早期的振藩功夫訓練與李小龍后期過渡到
截拳道的訓練有什么不同？
霍華德：在早期的振藩功夫階段我們更加側重封手技朮的練習，我們釆用
詠春的站姿，步法雖然改良得更為機動，但遠未達到后期的水平。當李小
龍將截拳道介紹給 我們這些振藩功夫的練習者后，我們才開始由詠春的
擺樁變為一種微微側身屈膝的對敵姿勢。它變得更為精簡實用（圖5-6），
且易于快速啟動。我們減少了封手 技朮的練習，更加側重擊打。封手技
朮只是作為擊打過程中的輔助內容。我們練習過所有的封手技朮（不要認
為我們沒有練過或者不知道這些技朮），但經過嚴鏡海 的革新以及通過以
格斗制勝為最終目的訓練形式的洗禮，我們開始學着如何削減這過多的封
手技朮。到最后，大概減掉了一半或者更多的技朮，并通過巧妙的應用以
使剩余的技朮能夠完全適用于實戰搏擊。步法保持快速，簡單和機動。
當時還提出這樣的原則：讓自己處于安全位置，而讓對手處于受擊打的
位置。截拳道的步法是 極度精簡和沒有預兆，便于突然發力的。在嚴鏡海
的指導下我們的訓練完全有效，而我看到現在的截拳道訓練隊伍往往浪費
很多精力去做沒有意義的訓練。
強尼：為什么現在很多截拳道的展示看起來那么像詠春？
霍華德：很高興你提到了這個問題。原因是現在很多截拳道教練依
然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在封手技朮上而不是擊打訓練上。嚴鏡海師父
常常教導我們要減少動作（圖7），時刻保持動作的簡單、直接。
封手技朮只是擊打訓練的附屬。要反復提醒自己，擊打，擊打，
再擊打！
強尼：為什么當今的截拳道練習者中里看不到有誰能夠練到像李小龍那樣的程度？
霍華德：很簡單，因為現在的截拳道老師他們自己都沒有掌握必需的技能。
強尼：現在的截拳道老師的教學以及學員的訓練到底缺少了什么？
霍華德：我的觀點是現在的這些教師的教學變得不再簡單，而且缺少
了連續性；學生的訓練則缺少了自然的流動性。
強尼：那么，你是如何去應用截拳道的？它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
霍華德：經曆了在奧克蘭時期李小龍和嚴鏡海對我們特殊的訓練和教導
，以及這么多年的練習，截拳道已經成為了我的思考方式和存在方式，
但我必須承認并非總是 如此。開始時，我過于聚焦于技巧的掌握，而
失去了自然的流動性，我被自己的方式所束縛住了。漸漸的，李小龍和
嚴鏡海發現了我的毛病，幫助我專注于自我內在 的表達。從而使得截
拳道好像是為我量身定做的一樣，完全適用于我的自身特點。這時，
我的技巧自然地流露了出來。之后我又重新得到了練截拳道之前所擁
有的那 種自然的流動性。適應了截拳道的簡單和直接的哲學原理後，
它們成了我的思考方式和生活中的一部分。簡單與直接也是最讓我着
迷的地方。再重申一遍，如果你只 是將功夫應用于格斗，那麼功夫
本身所涵蓋的意義你只領會了1/4。
強尼：你有學習過其他武朮嗎？
霍華德：我可以很自豪的說，振藩功夫和截拳道是我一生中所學習
的唯一的武朮，而且我學自于最初的來源地。
強尼：對于把其他武朮添加進截拳道的做法你有何看法？
霍華德：這個非常容易回答，事實上，我可以繼續下去，為什么要
添加其他內容到截拳道中呢？就像截拳道本身一樣，我希望能夠始
終保持簡單和直接。讓我問你一 個問題，如果你從白帶開始練起，
練到紫色腰帶后你還能同時擁有白帶嗎，或者說兩種顏色在你心中
有了沖突，一會兒是這個顏色，一會兒又是那個顏色，最初的顏色
發生了什么變化？它已經迷失了，明白嗎？截拳道與目前流行的觀
點正好相反，它并非要從一種武朮轉換至另一種武朮，那也不是李
小龍所做的，也不是他所傳授 的。截拳道是一門獨立存在的藝朮，
它本身就涵蓋了所有的范圍。
強尼：李小龍親自給你起過什么綽號嗎？
霍華德：他常常叫我“Rugged”（譯者注：形容詞，形容人“堅強的、
堅毅的”的意思）。
強尼：為什么他會這樣稱呼你？
霍華德：應該是因為我當時的身材很壯，品格頑強，我經常與比我年
長的、還有更具搏擊經驗的人在一起。記住，我可是從街頭直接進入
到高級訓練班的。
強尼：你當時才十几歲吧？
霍華德：是的，我是唯一的一個，我跟成年學員一起訓練和實戰。在
李小龍和嚴鏡海的指導下刻苦訓練一段時間后，我發現我自己的水平
提升得特別快。真的，嚴鏡海一開始就把我帶在他身邊，接受他的私
人指導，所以我的訓練水平才變得非常好，你甚至可以說我是他的得
意弟子。
強尼：聽起來嚴鏡海教你們的似乎都是為了去適應街頭真實的打斗？
霍華德：是的，李小龍也是。
強尼：你認為成為街頭打斗的好手需要具備什么素質？
霍華德：你要檢查你的頭腦，雖然這聽起來有點滑稽。但是這是真的，
你要成為打架高手就必須檢查你的頭腦，然后將那些阻礙你自由表達的
念頭全部清空。如果不這么做，在對手打中你之前你就把自己先擊敗了
。我將這種自省命名為情緒智商。
強尼：能否解釋一下真實的格斗？
霍華德：簡單的說就是沒有預兆，并且不斷在變化。實際上，真實格斗中的
外部環境和我們身體內部環境是不斷在變化的。格斗中的任何事情都發生
的非常快。
強尼：李小龍和嚴鏡海有沒有建議你進行負重訓練。
霍華德：沒有。不過他們鼓勵每個學員自己都設定一個適合自己需要的
額外訓練計划，其中也可以包括負重訓練。
強尼：你的額外訓練計划中有沒有重力訓練？
霍華德：我一輩子都沒做過那樣的訓練。
強尼：你是一個非常有力量的家伙。為什么你沒有進行負重訓練
但你的技朮動作卻那么極具力量呢，可否向我們解釋一下？
霍華德：首先，我天生就具備相當的力量和速度，受遺傳基因影響
所致。嚴鏡海發現了這一點，他幫我制定了一份通過使用不同的器械
來提升我自身素質的訓練計 划。這份計划幫助我將原有肌肉力量轉
換為擊打時所需的爆發力和速度。我想說的是，一個好的振藩截拳道
老師應該能夠幫助學員，哪怕是那些天生不具備力量和速 度優勢的學
員，找到最適合提升他們潛力的方法。經過訓練，奧克蘭館的學員常常
發現自己達到了原來意想不到的力量和速度。這需要付出許多努力，但
絕對是可以 達到的。這大概是奧克蘭館的學員的特征。
強尼：當看到李小龍所扮演的《青蜂俠》中的加藤時，你是何感想？
霍華德：很激動、很自豪。我記得第一次看時是在1967年，那是我17
歲，正坐在我女朋友家的客廳里看電視。我女朋友和我親熱，但我堅
持要看我師父在《青 蜂俠》里的表演（圖8）。就想你所想的那樣，
電視看完了，我和女朋友也分手了。所以我必須保證當我與下一任女
友在一起時，李小龍不會出現在電視上。
強尼：奧克蘭時期的學員相互之間的關系怎么樣？
霍華德：我們始終像一個大家庭一樣，我們相處得很好、很有
趣。即使現在，我們剩下的几個同學還是像兄弟一樣（圖9）。
強尼：你為什么到現在才從幕后走出來？
霍華德：大家應該了解電腦的操作原理。電腦的反病毒程序一
直藏在幕后維護着電腦程序的正常運行。我大概也是這樣，
我一直躲在幕后，希望大家能夠自我發展。 但經過這么多年
，我發現李小龍藝朮的純正性、哲學和真正的方法經常被摒棄
，嚴鏡海的貢獻也已被人忽視。我必須站出來保護這些，而且
要立即着手去記錄和整理 在奧克蘭武館內所傳授的內容。
強尼：如果有人說你捏造事實你會怎么回應？
霍華德：我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既然你提出了，我就做出回應
。你還記得《聖經》中“十誡”的故事嗎？法老不相信摩西神，并
聲稱摩西是個騙子。摩西垂下柳 枝，柳枝變成一條蛇。法老也
用同樣的法朮變出了許多條蛇，但摩西的蛇一口就把其他蛇都吞
了下去。同樣道理，如果有人說我是騙子，那么請站到我的面
前兩三秒 鐘，結果自然呈現。你明白嗎？
強尼：你還是每天堅持訓練嗎？
霍華德：是的，自從1964年見到李小龍后我就一直堅持訓練，不斷
改進技朮，完善我自身的武器。李小龍和嚴鏡海把身體武器稱之為
我們的天生工具。
強尼：在你所擁有的技藝上，有沒有自己的一些創新？
霍華德：如果你要知道的和我一樣多，那么你必須先成為我的學生。
我現在只能告訴你這么多，我所做的事都是在剔除那些沒用的部分，
你所記住的內容越少，你就會變得越有效。
強尼：最后，談談你對杰西•格洛弗的看法？他可是對你的知識和能力推崇備至。
霍華德：在李小龍所有的弟子中，杰西•格洛弗是最資深的一位。
對于他在生活和格斗中的智慧我都報以最高的敬意。如果上天讓
我活到他那個歲數，我希望能達到 他一半的修為。我也向琳達•
李•卡德維爾和振藩截拳道核心的成員們表示敬意，他們為保存
振藩功夫和截拳道最原始的內容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強尼：謝謝你接受我們的釆訪。
霍華德：不客氣。
文/ 強尼•威廉姆斯 譯/ 史旭光
后 記
上面這篇釆訪刊登于美國著名武朮雜志《功夫精深》
（INSIDE KUNG FU）1998年三月刊，作者強尼是一位自由作家，
同時也是一位李小龍武藝的研習者。此釆訪雖已事隔十二載，但
對話中的現象卻至今仍存在，且有愈演愈烈之勢。故翻譯于此，
以做警鐘，與廣大截拳道同仁共勉。
注：上文刊登于2010年第11期《中華武朮》，更多圖片詳見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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